缭乱……李忘生迷迷糊糊地放还剩了一大半玫瑰酒酿小汤圆的瓷碗,用力了好几太阳,不得了,怎么越吃越晕了?
这时,船徐徐了一抹螺髻般的青黑山影,山影之上,伫立着一座宝塔的影,塔影摇晃在明灭的湖光中,幽幽浮动,似一支蛇形的乌木簪,挑碎了淡白的月影。谢云忍不住将脖往窗外伸长了一截,刚伸来,又立缩了回去,他心里惦着他,便扭过,想喊李忘生过来一起看,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塔?话却瞬间卡在了嗓里,不敢对他说来了。
玫瑰清甜馥郁的微香萦绕在鼻尖,李忘生趴在矮矮的沙发上,静静地阖了双眸,长睫微颤,看起来像是睡着了。
为了检查他究竟是不是睡着了,谢云俯,凑近了他一,又凑近他一,再一,直到他的呼,微微地起了落在李忘生腮边的发丝,仿佛是蝴蝶的须。船还在湖上着,船檐挂着一对红纱扎成的仿古灯笼,此时,灯光溶溶地散舱里,胭脂的,反倒映得他的面颊更加莹白如玉,一双线条柔的唇,却是滴的嫣红,快要滴蜜来,好像他刚才吃玫瑰酒酿吃来的醉意,全都染到了这双嘴唇上……原来,他真的要睡着了,丝丝缕缕的轻匀气息,沿着似开非开的唇,细柔地吐,隐约带着香甜,娆全在未开时,那一星红痣,从观音的眉心落来,化成海棠花最秾丽的。都说海棠无香,难他嗅到的香是幻觉?谢云忍不住想尝尝,是不是当真有香,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李忘生,再再凑近一。差忘了,尝尝的近义词,是吃掉,他腹饥饿似火,一定要吃一李忘生,才能填饱肚,他发誓,只吃一就好。
看他离他的嘴唇,仅有咫尺之距,李忘生却突然皱了一眉峰,蹭了一蹭沙发扶手,很不安的样。
怎么回事?谢云的吻,被迫戛然而止,是自己的心声,惊走了他的好梦么?
可李忘生依然没有醒,饥饿也顽固得不肯消散,他只能坐在原地,竭尽全力平复着急迫的心,灯笼被他的心震得稍稍倾斜,胭脂红的灯光一颤——船掉了个,准备回程,谢云掏手机一看,已经是夜里九了。
不知不觉的,他攥紧了手机,指尖一划,一朵香梦正沉酣的海棠花,刹那间,袅袅地开了他的相机镜里。
照片拍了一张、两张、三张……那一小碗玫瑰汤圆,已由温转凉,月静无声,游船与塔影、山影,渐行渐远。
但谢云拍着拍着,忽然顿住,不拍了。他听见李忘生唇间一句朦胧的梦呓:
“师兄……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?”
回去吗?是应该回去了,这才吃了几,就醉成这样了。谢云看着他,不禁发起愁来,等会船的时候,如果叫不醒李忘生,难不成要把他拖回宾馆去?还是扛回?背回?抱回?那到了明天呢,他是不是还想要回家去?可他们是来玩,当然要玩个尽兴了,不止是明天,最好是……谢云悄悄探手指,轻柔地拂去了沾在李忘生腮上的几缕发丝。
如今,他们不在寺庙里,没有大观音可以给他求姻缘,而这西湖的仙,听说在很多很多年前,就已乘着鲤鱼离去,听不到凡人的心愿了。再说这年,纵然是结了婚的,还有一大批天天哭着喊着要离的呢,于是,他便低声问他,“你愿不愿意,永远跟我在一起?”
像是许愿。
大约是他答非所问,有故意耽误旁人归期的嫌疑,实属罪大恶极。所以,李忘生始终没有回答。
只有载着他们的船,自顾自地向岸边驶去,满湖月光缥缈,远山的影,也终于淡到再也瞧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