颂茴,我记得你是陕西人?”
赵锦宁笑了笑,问:“你是怎么的?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
隔着耸朱墙、山峦一般参差错落的重檐殿脊,她既看不到搭的丧棚、重叠的孝幔。也看不到浑缟素跪地痛哭的众位妃嫔,臣,女太监们。
颂茴一凛,“殿,这是…”
她被爹爹遗忘在尘世,遗忘在咸熙,她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别说话…”赵锦宁一手握住颂茴的胳膊,小声说,“你听…”
“对,婢在家那会,到腊八这日我娘就会面给我和弟弟吃。”
颂茴也醒来,忙拿衣给她披上,关怀问:“殿,可是梦魇了?”
赵锦宁一惊,抬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。
颂茴接过空碗,听赵锦宁声气弱弱的吩咐:“颂茴
丧音如焦雷一般,盘旋在乌沉沉上空,经久不散,两,三...赵锦宁在心里惘惘数着,钟声足足响了四十五。
不知几时几更,赵锦宁忽从梦中抬起胳膊重重砸了一床,蓦地从噩梦中惊醒,睛一睁,满都是汗。
听到颂茴说会,赵锦宁便:“那好,明日就吃腊八面吧。”
她木木的没搭腔,僵直仿若戏台上的影,半不由自己,颂茴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屋,她才略微缓和来,喃喃:“颂茴,我好冷啊,好冷啊…”
颂茴闻言,倾耳细听,外除了风雪声,隐约还夹杂着铁清脆的叩击声。
颂茴心中有些诧异,应:“是的,殿还记得呢。”
天亮之后,大雪犹是未停。
帐內没有了说话声响,屋中悄寂,只听得外面寒风萧萧,扑簌簌地鹅大雪敲得直棂窗沙沙作响。
颂茴忙:“婢这就去给您熬碗姜汤。”
颂茴到前殿打听消息迟迟不归,赵锦宁心神不宁,上兜帽了房门。
赵锦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抖个不住,颂茴急忙搀她:“万岁爷已登仙界,还望殿万万保重玉,要紧...先回屋吧。”
赵锦宁不曾平复的心慌被这声音扰的七上八,再思方才梦境,更加惶恐,但觉寒意通,前后背皆是一片冰凉,她把着颂茴的胳膊这只手抖得厉害,间哽咽,颤声:“是云板…事了。”
赵锦宁怔怔的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,只觉得自己前路渺茫如同这天一样,灰暗不明。
走至廊,远远瞧着颂茴打着油纸伞走了过来,她疾走两步迎上前,凛然问:“怎么样?”
赵锦宁倚着床,冷的唇发颤,“冷…”
她后面几个字猝然被震天动地的丧钟声盖住。
颂茴见她鸭卵青兜帽底的脸比空中雪还要苍白,忙举伞撑在她,满脸哀容:“殿...万岁爷...”
颂茴赶忙搓搓赵锦宁冻得通红的手,见她脸煞白,就连嘴唇都微微发紫,着急忙慌的铺好了锦被,将她扶到床上,给她脱了洇湿的鞋袜,灌了个汤婆到被窝,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,“殿…可还觉得冷?”
颂茴:“早些年婢的爹不好,常吃药,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就把我送了,前年爹也死了,就只剩娘和弟弟了。”
“那你会不会腊八面?”
姜汤很快送到赵锦宁手里,她捧着瓷碗,小小的喝着,丝毫没嫌恶辛辣难闻的气味,连眉都不曾皱一的尽数喝净。
她缓缓地坐了起来,定了定心神。
不多不少,统共四声。
一阵急风卷着细雪迎面刮来,落了她的兜帽,雪沫扑了满脸,被涌眶的泪一消冰冷刺骨的留在腮畔。
她记在心里,安了颂茴一番,又谈起:“我听嬷嬷说陕西渭北一带,过腊八不吃粥,吃面的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