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二】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先。”他说。窗外那一池底的湖光，都波粼粼地倒映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椎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，好久没玩了。”我看向他，“你先我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没门呢，就向着人家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椎，不要这么说，她让着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，不过椎，不要随便说别人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可回来啦！”外婆拉住我的手，又抬看了一钟续，“坐！喝杯茶吧？我去给你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先去放东西吧！要喝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背着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，以备（临时加班）不时之需；行李箱里是随衣，因为没法在湿泞的地上拖行，只能提在手里；还有一袋是公司发的年货，也算是送礼通用的保健品。

        椎的神明显变得焦急起来；我已经完成了一轮“五加五等于十”，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我的另一只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椎的鞋是黑白经典款的板鞋。几年前这双鞋特别行，它在橱窗里与各种各样的衣服百搭，完全就是时尚的代名词。这些年不行这种鞋了，奇奇怪怪的鞋底气垫虚抬了人的浮躁，却没有让人的脚变得上一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，我赢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”是一纤细葱白的指；“二”则需要加上最纤长的中指，少年人的手并不大，最上的指节有握笔留的茧的痕迹；“三”则带有无名指，最不影响使用的一手指，却最直最好看，这个动作也像约法三章，赌咒发誓；“四”有小拇指，那是最可的指，灵活可，朝我弯了一弯，像一个小灵在打招呼；“五”是大拇指，于是他那完的，可的，少年人的手就此向我展开，脉络分明的掌纹在我中分毫毕现――不自禁的，我用我的手掌，去碰他的手掌。只一，我就收回了：“满十，回收一只手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视线在自己的两只手中来回逡巡，像是在找一个更合适的数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充满活力的少年人脚微卷，却卷的并不整齐，纤细的脚踝和优的跟腱；只是一步不慎，踩了雨后泥泞的地里，刹时沾上了细细小小的泥。

        椎回瞥了我一：“不――用――了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太可了。太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椎，”我说，“鞋脏了要自己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叔叔阿姨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外婆，我来帮您吧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好啦！聪明。”他难受地仿佛坐不住一般，在位置上小幅度地挪动了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？”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等会自己倒就行！谢谢外婆。”我放年货，提着行李箱上楼

        “客气了，客气了！这是椎……我的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椎立刻转，故意把泥地踩得啪啪响，泥四飞溅，连圈在篱笆里的鸭都嘎嘎地着飞开去；我走得很慢，那些泥不幸的一个也没有命中我的东西，反而溅了一在钟先生手里的茅台包装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，小孩也开你玩笑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碰一吗……你笑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很喜这个游戏。虽然我从来没赢过。我不知我是喜这个游戏什么。少年人的手在我的面前虚虚一晃，立刻就变了一个数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心些，刚过雨。”小姨妈帮钟先生提了两箱果，此时听到动静微微回过来，“一可，帮忙照看一弟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六”是老式的电话，现在成了一种状态的形容词；“七”是拇指、指和中指合并成的一个小尖锥，像鸟喙，一秒就要啄你；“八”是拇指和指形成的直角，像一把枪，轻轻开到你的心上；“九”是勾起来的誓言，让人想到倒挂的鱼钩，只有愿者上钩；“十”是一个拳，当少年人握起拳时，骨节便分明地展示来，让人忍不住想挨个摸上一摸，看看这些鼓起的圆圆骨节，是不是藏在肤底的珍珠。

指，举到我们之间。手刚伸来我就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笨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用力把甩到一边，不去看他那双因为不安摇晃起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乐，就要可乐。”椎对着外婆挤眉，“外婆行行好，我只要一纸杯就够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，哦！喝什么啊？可乐要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整座山的绿从背后掠过，小车轻轻颠簸了一，我的手勾上他纤细的，灵巧的，少年人的手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爸妈，我回来了！一可这次也回来了――这是钟先生，我男朋友。钟先生，这是我爸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客气了！椎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外公，外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