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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8.萤火虫(中)

58.萤火虫(中)

        夏棠才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脸上,不由眨一xiayan睛。chu于惯xing,她还是不太想夸奖这家伙,不自觉用脚尖磨着地面,问他说:“你在哪里捉到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前院。”他抬起xia巴朝前只一个方向,“正好看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本来想多带几只过来,但chu没在外的萤火虫本就只有寥寥几个,他害怕全bu捉走,明年夏天就再也看不见它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当然知dao萤火虫是种短寿的生wu,这些成虫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几日,昆虫没有大脑,它们chu现与不chu现,只看天气,风向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运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夏棠背靠着墙bi,看那只形单影只的飞虫飘忽在走廊里,忽然想起来说:“喂,你还记不记得,小时候我们也一起捉过萤火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陆霄侧着脸,悠闲地双手cha兜,和她看向同一方向,目光在昏暗长廊里,难得带着散漫的柔和,“我记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最后可是我捉给你的。”夏棠抬tou看他,没忘记qiang调。

        陆霄转回目光,yan睛遮在睫mao的阴影xia,语气听起来似是漫不经心:“忘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可能会忘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夏天举行了他祖母的葬礼,悼别仪式那一天,来访者尤其多,他坐在椅zi上,一整天看着黑se的pi鞋和gao跟鞋在光亮的瓷砖地板上来与回,每个人都在灵柩前留xia一朵白se百合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讨厌那花的气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夏棠溜到他的房间找到他,问他想不想去看萤火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知dao啊。”夏棠坐在他床沿,晃着小tui,louchu一副“你真蠢”的表qing,格外一本正经地跟他科普,“人如果死了,会变成一堆萤火虫,每天晚上chu现,如果见到自己的家人啦朋友啦,就会围着他们飞两圈。这个时候舍不得她的人就能把来不及说的话全bu告诉她,萤火虫听完之后,会一直飞一直飞,带着你告诉她的话,飞到天上,变成一颗星星,这样你以后只要一抬tou就能看见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你想不想去看萤火虫?”说完一个这么长的故事后,她又问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季节萤火虫非常罕见,尤其是城市里的萤火虫。夏棠说她看电视上的本地新闻,附近的山里就有萤火虫chu没,还xi引了大批观光客和摄影ai好者参观,如果现在去,说不定就能看见它们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离家chu走,半夜钻过篱笆上的小dong,而后往前走,走到dao路两旁的景se变成一片荒芜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天,荒郊野岭的夜空挂着稀疏的星星,晚风chui过手臂时还让人觉得发冷,长在路边的大片过膝的野草在夜里变成黑压压的稻田,房屋是远chu1低矮的剪影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能听见狗吠,虫鸣,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,某个池塘的青蛙叫,鞋zi踩在地上的沙沙声,还有夏棠跟他说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背着她那个脏兮兮的,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,里面带着地图,以及一瓶shui和两块面包,以防他们一整晚都没走到那座山上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本大开页漫画书,用来防止无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准备得很周全,就是忘记了带手电筒,漫画书上的图案看不清楚。所以两个人只能一直沿着漆黑的ma路向前走,借着星光看路牌,偶尔踢一脚路边的石zi。

        路上她的话总是很多,开始陆霄只是听着,后来忍不住开始反驳,最后两个人都觉得kougan1she2燥,于是都闭上嘴,只一起迈步向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,甚至可以说很糟糕。其实他也不知dao,为什么夏棠会跑过来找他,问他想不想看萤火虫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某个不记得的时刻开始,他们两人变成牵着手。夜sexia,dao路漫无尽tou地往前延伸,被月光照chu的影zi斜斜拖在shen前,两个人的倒影,像手工课上zuo的牵手纸人。

        xiru肺里的空气微凉chao湿,他握着女孩的手,沿着荒凉的dao路前行,没有觉得疲惫,没有觉得寒冷,也没有考虑过这样走xia去,是不是真的能抵达目的地。唯独那个时候世界好像安稳停留在原地,永远不用担心错过任何事,失去任何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清晨,宅zi里的佣人终于发现他失踪这件事。那是鸡飞狗tiao的一个早晨,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被动用起来,用于寻找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在城郊公路旁的树xia找到他们两个,累得睡在了路边,shen上盖着地图和打开的漫画书,坐在树边,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和脑袋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绑架案,没有勒索的劫匪,只有两个离家chu走的小孩zi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靠两条tui走到了城郊边缘,在每一次岔路kou都选中了正确的方向,再走上最后几公里,就能真的抵达他们想去的那chu1目的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坏结果里最好的结果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是好结果里最坏的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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